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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蒙蒙長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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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片竹林很大,葉檀抱著蘇欲晚不知道走了多久,才遙遙見著一棟小屋,中年人走在前面,輕輕的推開門,道:“把她放在床上。”

小屋擺設簡單,但五臟俱全,葉檀走進裏間,小心翼翼的把蘇欲晚放到床上,又稍稍退了幾步給中年人騰出個位置來。中年人坐到床邊,探出手去給蘇欲晚把脈,沈聲道:“你去把金針和藥罐全都拿來。”

葉檀微微點頭,在旁邊的小櫃裏面拿出這些東西,擺到桌上,又見著中年人目光凝重,不敢過多打擾,悄悄的退了出去。

他會答應給蘇欲晚治病,其實葉檀並沒有太過意外。葉檀知道這個人的脾氣和自己很像,既然天命不可違抗,那就順從天命吧…….說到底也是軟弱的人。

可是葉檀放不下心來,不知道蘇欲晚到底還能不能活下來,活下來之後又會變成什麽樣子?

葉檀看著從屋檐邊漏下來的雨水,蹲下身子,伸出手去接住這無根之水,輕輕的嘆了口氣。想來當時還在相國府的時候,他每天早上等蘇欲晚起床,也是這樣蹲在她的屋子前,要麽數著門前芍藥,要麽伸手去接住灑下來的陽光。

其實他也受了很重的傷,此時放松下來,身上一寸寸的開始痛。葉檀只蹲了一會兒就蹲不住了,稍稍退了幾步,背靠著房門,支撐不住睡了過去。

不知道睡了多久,房門輕輕的開了,葉檀頓時醒了過來,站起身來,道:“師父。”

中年人臉色憔悴而疲憊,輕聲問道:“你的傷怎麽樣了?”

葉檀搖搖頭:“沒有大礙,九爺呢,九爺怎麽樣了?”

中年人淡淡道:“我從來沒聽你說話會這麽啰嗦,看來你是真的對她很上心。你放心吧,死不了,但現在想要行動也是很困難的,這麽嚴重的傷,沒有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。哦,對了,那個毒我沒有辦法解,你自己去看看吧。”

葉檀正想去看看,點了點頭,低聲道:“多謝師父。”

中年人擺擺手:“不必謝我。我想了一下,這南北兩國之間,早晚都會打起來的,兩邊針鋒相對,到時候又是民不聊生......此番就當做把北國送給裕琉瑾,換來百姓的和平安康了罷。”他話語中有些淒涼之意,說完長嘆了一聲,走了出去。

葉檀看他的背影,想他應當是要上山,也不多問,轉身走進了房間。蘇欲晚兀自昏迷著,葉檀走到她身前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,感覺滾燙,想必是發燒了,他又去打了些水,擰了帕子敷在她的額頭上,守候在身邊。

蘇欲晚的外傷並不是很重,甚至沒有葉檀身上的傷口深,但她身體裏面有“烈烈原風吹”的毒,再加上蘇欲晚在和莫奈何決鬥之前吃的那顆藥,一股腦的發作上來,此時血液裏面都是滿滿的毒性,比葉檀的內傷嚴重了不知道多少倍。

葉檀守了她好多天,那個中年人來來回回在山上跑了很多次,才把藥草找齊,每天餵蘇欲晚服一碗,趁著她昏昏沈沈的時候,幫葉檀療傷,看他漸漸的好起來了,又上山去尋找藥材。

於是這些天,葉檀除了自己療傷之外,其他時候都守在蘇欲晚的床邊,日日夜夜,熬得雙眼通紅。

蘇欲晚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夜間,葉檀剛剛把蠟燭的燈芯點燃,讓屋子裏的燈光亮了一些,扭頭忽然看到蘇欲晚眼皮動了動,急忙走了過去,蘇欲晚正好吃力的睜開雙眼。

“九爺。”葉檀輕聲喚她:“要喝水嗎?”

蘇欲晚張張嘴巴,想要說話,卻說不出來。葉檀轉身倒了杯水,小心的餵給她服了,又扶著她的身子讓她坐了起來,背後墊了些枕頭,讓她能夠靠得舒服一些。

緩了很久,蘇欲晚才勉強有些力氣,掙紮著想要下床,葉檀攔住她,低聲道:“九爺,才起來就不要亂動了。”

蘇欲晚摸了摸自己的臉,想必自己還是一臉病態,嘆了口氣:“我睡了多久了?我想出去走走……睡得我整個人都軟了。”

“不是睡軟的,是你生病了。”葉檀道。

蘇欲晚楞了一下,揉了揉眉心,這才記起來自己受傷這回事,她睡得太久了,神智都有些不清醒。和莫奈何決鬥,毒藥發作……這些事情慢慢的回想起來,輕輕的“啊”了一聲,道:“我還沒死?”

葉檀撥開她眉間的手,讓她的手收進被子裏,自己伸出雙手替她揉著腦袋,微笑道:“果然是睡久了,什麽事情都不記得了。你肯定不會死的,我肯定會在你前面死,你看我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裏。”

蘇欲晚又從被子裏面掙了出來,嘆氣道:“我還是要出去,外面出太陽了?再不出去我就要發黴了。”

葉檀看了外面一眼,的確是陽光燦爛,道:“那我給你端張一起,九爺在院子裏坐會兒罷。”下意識的半蹲下身,伸手去接蘇欲晚。

蘇欲晚攔了他一下,道:“現在你不是北國家奴,是我蘇家的人,這些奴才的姿態就別再擺出來了。”

葉檀沒做聲,將旁邊的鞋提過來擺在了地上,又扶著蘇欲晚穿好了鞋,小心翼翼的往外走。蘇欲晚乍一見到這樣的眼光,刺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。

縱目眺望,全是一片竹林,但景色優美,賞心悅目。蘇欲晚坐在椅子上面,長長的舒了口氣:“這塊地方也不錯,若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這裏好了。哦不行…….”她說著又想起什麽來,道:“按照功勞來算,我可是我們蘇家的頂梁柱,日後肯定會葬在青玉冢的。”

葉檀輕聲道:“九爺,不會死的,別想這麽多。”

蘇欲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,那毒藥的跡象已經清清楚楚的顯出來了,她沈默了一會,十分頭痛的模樣:“我後悔了!當時我不和大哥賭氣,不殺周宜君就好了!”

葉檀道:“我師父這些日子一直在山上采藥,希望能把你體內的毒化了,雖然暫時還沒有想到辦法,但總會有的。”

蘇欲晚瞅了他一眼,道:“我覺得你話變多了。”

葉檀淡淡一笑,不置可否。

“你不怪我了?”蘇欲晚接著問。

“怪你什麽?”

“現在北國已死,你心裏真的沒有半分怨言?”

葉檀按了按她的肩,道:“九爺大可放心,若我有半分怨言,我就不會救你了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現在話這麽多了?”蘇欲晚追問:“你自己想想,才見到我的時候有膽子和我談笑風生,可是從觀星樓回來之後你就一直沈默寡言,問你什麽你也不說,就一直冷著個臉……現在可好,你現在總算肯跟我好好說話了。”

葉檀不由得笑了起來:“九爺蘭質蕙心,瞞不過你。”

“現在就說我蘭質蕙心,不說我心狠手辣了?”蘇欲晚嘖嘖了兩聲:“不過,你笑了就好。”

葉檀沒有再多提這個事情,走到她前面去,輕輕的揉著她手掌心的兩個大穴,一面道:“九爺,你以後就天天揉這裏,疏通血脈,或許那毒發得會慢一些。雖然有些藥能夠抑制它的發作,但藥吃多了始終是不好的。”

葉檀的指尖冰涼,輕輕的劃過她的掌心,癢得蘇欲晚笑了起來,不停的躲閃:“你別動,讓我自己來!”

他便放開了手,看蘇欲晚自己去揉兩處穴道。看著看著,葉檀忽然間想起來方才蘇欲晚說的話來:他的確如此,從觀星樓回來之後秉性就變了,變得突然,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,那時候他是什麽心情呢?說不清楚,他也不願意去想了。

那現在又是什麽心情呢?

葉檀垂眸,恰好能看到蘇欲晚細細的眉彎,不由得笑了笑:那天在竹林裏面,生死攸關的境況裏面想清楚之後,似乎他的脾氣又發生了一些變化,若說從前是覆雜而清冷的,那麽如今,他只想默默的牽著她的手,極盡所能的對她好。

他的確是喜歡上她了,這就是喜歡的心情嗎?沒有了“家奴”這個身份,他只是普普通通的,懷著心事的少年。

正走神間,遙遙傳來一個聲音淡淡道:“蘇欲晚,看來你的命硬得很啊,這樣都死不了。”

蘇欲晚擡起頭來,微微一笑:“讓你失望了。”

只見那個中年人緩緩的走了進來,似乎才從山上下來,鞋底沾了不少的泥,手裏面還提著一些草藥,看到蘇欲晚冷哼一聲,沒有再多說,徑直往小屋裏面走去。

“常未央,多謝你救我!”蘇欲晚高聲道。

中年人擺擺手,道:“別謝我,謝謝你身邊那個人罷,要不是他求我求成那樣,我怎麽可能救你。你,你……”他想起那些事情就很生氣,回過頭來,惱怒道:“你毀了我的家,我還沒有找你,等你好了我們再慢慢算賬。”

蘇欲晚聳聳肩:“那就要讓你絕望了……我的傷是好不了的。”

“胡說。”常未央冷笑道:“你以為‘烈烈原風吹’無藥可解嗎?我告訴你,我已經有了那解藥的後半段,只要再找到前半段,你身體裏面的毒在怎麽也藏不了了。”

蘇欲晚心裏一動,解藥的後半段?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?

她一時沒有想起什麽來,笑著搖搖頭:“那就聽你的好消息了。常未央,我始終欠著你一條命,等我回了扶搖城,你什麽時候想要了隨時來取就是。”

常未央不再理會她,進了小屋。蘇欲晚擡起頭來看了看大太陽,有些可惜道:“這麽好的陽光,若是能上山走走就好了。”

葉檀隨著她的目光看了看,定了定神,道:“可以走的。”

蘇欲晚指了指自己的腿:“腿軟,走不動。”

葉檀失笑,蹲在她的身前,低聲道:“九爺,我背你去,你要去哪裏?”

“好!”蘇欲晚頓時歡喜起來:“走著!哎你慢點慢點…….咦,你走路還挺穩的,想必當年基礎功練得紮實,不錯不錯…….”旋即一串笑聲從林間傳了出來。

常未央在屋內聽得這笑聲,心裏頓時煩躁起來,將手裏面的草藥一扔,擰著眉坐了下來:蘇欲晚,你拆我北國,毀我愛徒,總有一日我要來扶搖城取你狗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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